麻黄汤我们再熟悉不过,可临床上却总是畏手畏脚,不用!怕用!不知道怎么用!来,通过下面三则医案,看邢斌老师说法。
各类方剂学教材都将麻黄汤置于方剂各论之首,这意味着近几十年来中医学子学方剂,皆从麻黄汤始。麻黄汤之组成不过四味药,似并不难记,其发散风寒,所治之病临床并不鲜见,可是现实中应用者却是无几,真乃医林憾事!
究其原因,一方面是人们对麻黄汤的信心不足,单这四味药就能退烧,总有点不太信;另一方面,是现在的中医师诊治外感热病的机会实在太少了,其中属风寒外感者当然就更少,因此一旦好不容易有了诊治的机会,当然要把机会留给把握更大的方子啰,所以荆防败毒散之类药物较多的方剂反而有优先试验权。
我也是这条道走过来的,第一次用麻黄汤,受试者正是我太太。而她之前感冒,我用的就是荆防败毒散。也就是说,验证完了荆防败毒散,接下来才轮到麻黄汤。
1、加了羌活的麻黄汤。
那是2010年7月21日,我太太早起便鼻塞流涕,喷嚏连连,而且咽痛,但没有发烧。当时我们在西安旅游,晚上1点才回到家。第二天下午四五点时,接到她电话,说发烧了,身酸痛,要提早下班回家。症见浑身酸痛,头晕乏力,恶寒发热,咽略痛,舌略红,苔略腻(原先舌淡红、苔薄白),脉略紧,体温37.5℃。
处方:生麻黄9g,桂枝8g,杏仁9g,生甘草6g,羌活9g,2剂。
先烧了些生姜汤(加醋),喝了之后温覆取汗,感觉舒服了些。接下来喝中药,温覆取汗,睡觉休息。1小时后我把她叫醒,她说恶寒与酸痛都消除了,人感觉舒服很多,但体温却变为37.6℃。洗了澡,然后喝了第二煎,睡下。第二天感觉完全好了,体温36.5℃,去上班,晚上回家,测体温36.6℃。第二剂麻黄汤便没有服。
按:此案之所以用羌活,说穿了还是有些不太自信。尽管加羌活是没错的,应该也是有益的。
2、缺了杏仁的麻黄汤。
第二位患者是我学生的女儿,5岁。2010年12月7日,发热恶寒,体温38.5℃,无汗,眼皮酸痛,无喘咳鼻塞,舌苔厚白,脉浮数。学生傍晚打电话来问方,我说用麻黄汤原方。因她家中备有中药,但无杏仁,且当时接近6点,中药店多半已经关门,所以就用缺杏仁的麻黄汤(麻黄8g,桂枝8g,甘草6g)1剂,煎3次,每次15分钟,温覆取汗。药后头部稍有汗出,至半夜热退。
12月8日热未起,有鼻塞流清涕及眼泪眼屎多的情况,伴头疼。用葛根汤(葛根30g,麻黄8g,桂枝8g,杏仁8g,甘草6g,生姜3片,红枣(6枚)。12月9日痊愈。
按:若患者家有杏仁,或当时能方便买到杏仁,我一定不会想开一张缺杏仁的麻黄汤。经过这个案例,我想若患者无咳嗽等症状,麻黄汤似不必用杏仁,三味药的麻黄汤就能对发热恶寒奏效。正如三拗汤无桂枝,适用于外感风寒,有咳喘而无恶寒发热者。
3、添了参芪的麻黄汤。
近来又治一患者,反复感冒后,遗留肢体酸痛而浑身无力,师法许叔微、张锡纯而获效。章某,女,59岁,2011年5月21日初诊。患者3—4月间三度感冒,4月23日摔跤骨折后再次感冒,恶寒发烧咳嗽,经治后寒热虽除,仍肢体酸痛,舌之两边亦觉酸痛,浑身乏力,无汗,有鼻涕,色黄,痰少而白,偶尔还有咳嗽,鼻衄过3次(过去无鼻衄),大便1天1—2次,溏薄(过去正常),纳呆,眠安,情绪可。面色无华,舌淡红,边有齿印,脉紧。
处方:生麻黄12g,杏仁9g,桂枝12g,甘草8g,党参30g,黄芪30g,荆芥9g,防风9g,羌活9g,独活9g。2剂,温覆取汗。
2011年5月22日二诊:药后发汗,现仍有舌之两边酸痛及小腹两侧酸胀,其余肢体酸痛已除,仍觉乏力。舌淡红,边有齿印,脉弦。方取荆防败毒散加党参30g,2剂。
2011年5月25日三诊:药后舌之两边酸痛及小腹两侧酸胀均除,大便较前成形,面色好转,但仍觉乏力。改用补中益气汤善后。
按:《伤寒论》原文第86条云:“衄家,不可发汗,汗出必额上陷脉急紧,直视不能眴,不得眠”。而第46、55条是这么说的。第46条示:“太阳病,脉浮紧,无汗发热,身疼痛,八九日不解,表证仍在,此当发其汗。服药已,微除,其人发烦目瞑,剧者必衄,衄乃解。所以然者,阳气重故也。麻黄汤主之”。第55条云:“伤寒脉浮紧,不发汗,因致衄者,麻黄汤主之”。
显然,“衄”与“衄家”不能混淆。第46条示太阳伤寒日久,服麻黄汤后,表证微除,但出现发烦目暝,甚至衄血,这是病解的标志,不必疑虑。第55条则说太阳伤寒,未能及时发汗,因而致衄,自当用麻黄汤解表而衄自止。这两条说明,患太阳伤寒的病家,机体在抗病向愈的能力,这种能力抵抗病邪或虽经抵抗而尚不能胜邪,或是在服麻黄汤基础上能胜邪,在抗邪过程中,可能会出现衄血现象。显然,这种衄血是发病后出现的,与86条所“衄家”不同,后者是经常衄血,故称为“衄家”。衄家,不可发汗;而患太阳伤寒之后出现衄血,应当用麻黄汤以顺应机体的抗病之势。
按:本案患者,一两个月内四度感冒,最后一次感冒之后遗留肢体酸痛等症,伴无汗、脉紧,且三次鼻衄,而发病前并无衄血情况,显属风寒久羁,机体抗邪但不能取胜,必用大剂麻黄汤温覆取汗不可,但患者反复感冒,感邪后羁留不去,神疲乏力。舌边有齿印,这些又说明正气大虚,这恰恰又是用麻黄汤的禁忌证。许叔微、张锡纯于正虚患太阳伤寒者,或先用补益,或兼用扶正,为麻黄汤禁忌证能用麻黄汤开辟新路。遂效法前贤,在麻黄汤中加参芪匡扶正气,并加荆防、羌独活发汗解表。药后风寒得除,而正气尚未能复,因用补中益气汤善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