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年前,余适在一病家出诊。正值该处房屋大修,有一年过半百而身材魁梧之建筑工人进埯与余坐谈,言语之间,余觉其颇谙医药,于是谈兴渐浓。彼则健谈而直率,曾谓余曰:其原籍在安徽,其母于当地最大之中药铺做保姆数十载,因此略知药理。该工因职业故,患腰肌劳损,腰痛常作,时感牵强不适,俯仰维艰。虽时常服药扎针,而终乏效机。及至中年,病渐加重,不仅影响工作,即生活起居亦受限制,颇以为苦。
由是寻索家中备药,惟得淮牛膝一包,重约半斤许,倾入锅内,加水煎熬后,于晚间连饮四大碗,随即就寝。睡中渐觉腰部重着,疼痛阵阵加剧,直至剧痛难忍。因而内心极感惶恐而不知所措,但事已至此,不得已只能咬牙隐忍,听天由命。痛极则人倦,倦极则熟寐。及至酣睡初醒,天已大明,不但疼痛全消,且腰间倍觉轻松舒适。
从此以后,无论天阴天雨,或是重力劳苦,从不再觉腰有病痛,多年宿恙消于一旦,真可谓其效若神矣。然如此过量进服,虽然复杯即安,而终非稳妥之法,宜师其意,慎始而谨终之可也。
彼虽粗工而颇有慈悲济世之心。愿将家中秘守之治梅毒方公诸于余,以拯失足之人。其胞兄曾于孤岛时期涉足花柳身染梅毒。
经其母之店主用秘方治之得愈。解放之后曾一度复发,其母又往求药。
店主曰:“我已退休,子孙不业药,祖传秘方当行诸于世矣。”遂告之曰:“采鲜淮牛膝全草一大捆,洗净后揩去水,打取自然汁,每日饮服一大碗,直至痊愈而止”其兄如法服之,加以善自珍摄,竟得根治焉。
李时珍于《本草纲目》“牛膝”条下云:“广牛膝乃是厥阴、少阴之药,所主之病,大抵得酒则能补肝肾,生用则能去恶血,二者而已。其治腰膝骨痛,足痿,阴消,失溺,久疟,伤中少气诸病,非取其补肝肾之功欤?
其治癥瘕,心腹诸痛,痈肿,恶疮,金疮,折伤,喉齿,淋痛,尿血,经候,胎产诸病,非取其去恶血之功欤?”
用牛膝治腰肌劳损,既取其去恶血之力,又取其补肝肾、强筋骨之功,未越出中医传统理论之范畴。而新鲜淮牛膝取汁饮服,以治梅毒,为诸书所不载,固是独具心得之经验秘法。若此法确实有效,则可推测鲜牛膝尚具解毒杀菌之能。
摘自《三十年临证探研录》